雪 地 胭 脂

刺得龙血画眉红

Under The Rose 1-2

预警在1-1,请确认接受再往下翻。




















起始之章 夜歌  

1-2


我身处梦境之中,这是近来从未有过清醒的意识。

 

在分不清楚是睡是醒的状态中反覆度过无数夜晚的我,对何时产生的这一变化无知无觉。骤然清晰起来的感官却不能不令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。

很冷,不——很热。

 

眼前仿佛笼着浓厚的迷雾,一切令人厌恶的表象被暂时掩盖了过去,却愈发激起了内心潜藏的不安。我试图活动手指,惊恐的发觉身躯为某种未知材料层层缠裹,触手之处一片湿黏,质感柔软,极富韧性。

 

为这不祥触感所包围的我几欲失去理智,动用肢体的力量想要去挣脱,束缚却收得更紧了一些。

 

——这东西是有意识的!

 

被恐惧冲昏头脑的我失去了对“它”的反应是否为纯机械性的判断力,并未带有任何主观意念的成分,仅仅是用尽全身力量挣扎着想要摆脱,却无济于事。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见鬼!

 

这该死的东西......这经久不散的噩梦......

 

——这全然丑恶,令人作呕的生命啊,却是我寄身于世界之中唯一存在的形态。

一切的一切无不在散发着恶意的讥嘲,尖锐地刮擦过我早已摇摇欲坠的神经,不眠不休地在我耳边吟咏末日的曲调,那是来自地狱深处的邪异呼唤。

 

——就连如斯痛苦都不能被察觉。即使在我眼中所有事物看来都丑恶无比。然而在这世界中正常的是它们,异常的是我。

 

仿佛古老神明的诅咒降临于我。承担这所有一切不幸的,除我之外,别无他人。

 

这么想着我悚然一惊,精神网剧烈震颤之下,竟睁开了双眼。

 

——缓缓铺开的景象,笼罩在我头上的,仿佛是地狱的穹隆。

 

视野所及之处一切都被那东西覆盖,从天花板蔓延至四周墙壁,介于腐坏内脏和脓汁之间、猩红色、附着细长纤毛与可怖口器的肉块,变质凝结的血液仿佛下一秒钟便会滴下......

 

从未如此清晰展现在眼前的一切,呼吸凝滞了一刻,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倒流着,急速冲向大脑,头颅几乎要炸开。

 

我依然清醒,感受着残存的理智,正一分一分被熬化成深不见底的绝望。

 

这不是梦......

 

这不是梦!!!

 

我所认识的世界已经不在,我能回去的场所也没有了。

 

徒劳地遮住双眼,仿佛这样就能够掩盖这可怖的现实,眼睫濡湿在掌心,触感尖锐而粘腻,像是流出了血泪。

 

心里有某种东西像是要爆发似的喷薄而出,我掀开覆盖在身上的薄层——原本是被称作为被子的黏膜状物,像被既湿暖又冰冷的蛞蝓轮番在皮肤上滑过,过于激烈的动作,扯掉了附着胶布的留置针头。

 

相较于满心恐慌这点微末痛感根本没能引起我任何的注意。伸手扶住床架又触电般松开,整个人跌落在潮湿而散发着腥臭气息的地板上。

 

附着肉块的人骨触感鲜明地残留在掌心,我鞋也顾不上穿,强忍恶心撑着地面站起身来,不知怎么着弄开了病房的门,跌跌撞撞就向外跑。

 

整个医院的内景全然换了模样,成了由血与腐肉与脓汁所构成,无法逃出去的牢笼——

 

凭借着直觉与对建筑结构稀薄的记忆我迅速找到了安全出口,黑洞洞的楼道外观如同怪物的血盆大口,我死死咬着牙关,闭了闭眼睛一头扎了进去。

 

两层楼梯跑下来,肺脏濒临炸裂,喉咙为不祥的腥甜气息所填满,口腔充溢着属于死亡的味觉。

 

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分出心思去感谢这个彻底翻修后的身体,换作那个先天不足的原装货,怕不是睁开眼看到这些的一刹那就要彻底崩溃掉,从各种意义上来讲。

 

即便是这样,能撑到现在,也已经快到了极限了。

 

这个念头骤然冒出,心下蓦地一阵平静。

 

不......

 

穿过并不大的前厅,自动门近在眼前,玻璃材料变形后仍能透出微茫的亮光。对我而言,无疑又燃起了一点希望。

 

像是被注射了一剂强心针,我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,拼命向那个方向跑去。一不留神,被曾经是台阶的肉块绊倒在地。

 

细长的纤毛攀附上赤裸的脚踝与沾满粘液的足底,细微的温热触感令我打了个激灵,生生将自己从美好的幻想中剥离出去。

 

如果说......

 

还未来得及想出什么自我安慰的话语,自动门感应灯由红转绿,门扉伴随着“咕滋咕滋”的水声,缓慢地向两边滑去——

 

世界睁开了恶魔的眼睛。

 

 

夜空的颜色漆黑而浑浊,几欲令人作呕,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表的恶臭,抬头望去,肮脏的天幕之上歪斜着一轮弦月,令我不由得想到凝结着污血的纱布。

事实已经很清楚了。全都是疯狂的,没有可以逃避的地方,噩梦永无终结。

 

“啊——”

 

昏沉的夜色中,我仅存的理性,也为之宣告粉碎。

 

果然......这样的生命,只会带来呕心的苦痛,而无任何值得留存的意义......

 

存在价值只剩下了折磨着拥有者的物品,难道不是早该被砸得粉碎,扔进焚化炉挫骨扬灰的吗?

 

曾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的希冀的我......愚蠢至极!无可救药!

 

曾一厢情愿寄托心绪的美丽之物如今变为令人作呕的丑恶化身,就连唯一的友人,也以怪物的形态存在于感官之中。

 

我不明白!我不明白!!我......

 

 

粘稠如血的时间轻轻滴落,不知过了多久,我蓦地睁大了双眼。

 

——我听到了歌声。

 

 

尽管一开始我并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,甚至一开始出于某种恐惧的心理而捂住了耳朵。但对于刚经历过一轮灭顶绝望的我而言,那歌声拥有着无比的诱惑力。

 

并且非常好听。

 

哪怕是以感官失常前的标准来判定,这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美妙嗓音。毫不夸张地讲,就连顶级歌剧院常驻的名演员,都难有能够望其项背的表现。

 

也许其中有骤然之喜的成分在,但我决定维持这一评价不变,哪怕他唱的并不是什么名家名段,而是一首十多年前曾经火遍大街小巷的电视剧主题曲。

 

大抵这也算是世间各类奇妙因缘中的一件,那部电视剧本身便是我少年时代难以磨灭的回忆。不过就连当时沉迷其中每集必追的我也未曾想过,十数年后爱情故事早已远去,熟悉的旋律却成为了我身陷深渊的救命稻草。

 

说来这首歌叫什么来着?

 

这么想着我循着歌声一路找了过去,打算在见到歌者之后再加以询问。

 

万幸脑科学研究所连同附属医院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大,足够我在歌声彻底停息之前,从纠缠的血肉中找出那个看似地下室的洞口。

 

那震撼心灵的绝美歌声便是从这里传出的,有生以来我从未如此肯定过自身直觉的判断,却在选择上犯了些难。

 

不过犹豫的时间也仅持续了半分钟之久,抱持着“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比现状更差”的心情,我走近洞口,下面是一道不长的阶梯。

 

那一瞬间,幻觉似的,我看见阶梯尽头,黑漆漆的门洞里,撒出了一捧莹白的温柔雪光。


—TBC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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